史书里的先辈
史书里的先辈
我的祖辈是殷商王室的后裔,这是我从史书上知道的。
傍晚,凭窗遥望,我常常能看到他们的影子。料峭的春风吹佛着我的脸庞,几粒轻尘,几根草芥,飘上我的发梢。枣树干枯的手掌伸向天空,抚摸流云;河水融化了,裹挟着残冰。这一切都是先辈流逝在虚空的生命。
在那遥远的地方,我的先辈从殷墟里爬出来,他们蓬头垢面,王冠丢失了,锦袍撕破了,没有人认得他们。他们像一头头骆驼,顶风冒雪,唱着一支不屈的歌。他们像一群羔羊,一路走一路歇,有时往往一个族人刚刚倒下,尸骨还没有掩埋,另一个生命又呱呱降生。
在陕西皇陵出土的文物中,有一尊牛父的铜像。据说这是祖翁当年在同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斗中壮烈牺牲,被秦皇尊为英雄而铸像纪念的。公元1325年,牛川任山西洪洞县令,其子孙又陆续从河南迁来,并日渐繁荣兴旺。可是作为他们的子孙,如今我们辗转迁徙,流落在西北一个偏僻的乡村。河南、山西、陕西、甘肃……1872年10月,已在临泽落脚500多年的先辈又遭土匪杀戮,牛秉旺、牛秉先等十余人罹难。一个家族的发展史竟是如此的扑朔迷离,惊心动魄。
三千多年,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段历史是否存在;三千多年,有时候我又觉得一切就发生在昨天。我常常离开城市,深入沙漠戈壁,那些裸露的坟墓,白煞煞的骨头都会勾起我的记忆。我没有害怕,我只把他们当做先人们留给我的信物。偶尔我会展开家谱,一串串名字随着一股略略发霉的土腥味乱箭一样射向我。先辈的呼吸、喜笑以及杂沓的脚步声会立刻湮没我。我浑身就会酥痒起来。回望前面,有人偷偷笑了。那时一群孩子。我知道,不久以后,他们也会把我写进那一串名字里。
爷爷辞世30年了,去年迁葬的时候,他的遗骸只剩下几段腓骨。可是直到今天,看到他用过的独轮车,我依然能看到他的影子。他干瘦的身材,戴着瓜皮帽的脑袋依然那么清晰。还有大伯,一个老实的农民,生前开荒造林300多亩,其事迹屡被刊载。如今走进那片树林,那哗哗的林涛和小鸟阵阵的聒噪竟是那么亲切,依稀就是大伯爽朗的笑声和粗重的呼吸。
时光流逝,流不去的是先辈开创的历史。我坚信,只要生活过,奋斗过,他们的精神就永远镌刻在后人的记忆里。